笔趣阁 > 历史军事 > 天唐锦绣 > 第二一六八章 穷途末路

这一仗来时候忽难料,结束则风卷残云。
三千林邑援军除去一小部分遁入山林亡命奔逃追之不及,其余绝大多数被唐军歼灭,一少部分被俘虏......
“将这些俘虏组织起来,用绳索串联防止反抗、逃跑,让他们打扫战场、修葺损毁,弟兄们养精蓄锐,固守军寨!”
“派出斥候向西巡逻,寻找真蜡人的踪迹,只要其踏入山口半步就要有消息传回来!”
“喏!”
一道道命令下达,整个军寨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。
李谨行与李景仁则从围墙缺口走出来到山腰处,看着遍地人马残骸,忍不住捂住口鼻。
“尚且不知在此驻守几日,这些东西待会儿挖个坑埋了吧,万一腐败溃烂滋生瘟疫就麻烦了。”
“嗯,稍后让俘虏来收拾。”
“......这具尸体甲胄精良,面容也年轻,应该就是那个林邑太子吧?”
“可惜了啊,倘若将其生擒活捉可是大功一件!”
“陌刀队还是杀戮太重,陌刀重甲,人马俱碎,啧啧,一个个的简直如同杀神一般。
“可若非有这支陌刀队跟随,这一战必定更加艰难。”
两人围着建多达摩碎成几块的尸体,品头论足,摇头叹息。
陌刀队的确毁了这一桩大功劳,可现在正值中南半岛雨季前夕,阴雨缠绵乃是寻常,譬如仅此作战,弓弩、火器在雨水之下威力大减,若非陌刀队挡住敌人去路,想要将建多达摩留下无异于痴心妄想。
李谨行啧啧嘴:“将这厮首级削下用生石灰腌制,寻一个木头匣子装好,聊胜于无吧。”
*******
陀罗补罗城内,诸葛地如坐针毡。
城外唐军按兵不动,似乎对他答应和谈故意拖延时间一无所知,只是将两支轻骑兵拉出阵营陈列于南北两侧,看上去只要自己率领大军撤离城池,对方便会衔尾而来追杀不休。
能都在唐军轻骑追击之下从容逃走,遁入深山吗?
诸葛地完全没有信心。
更别说一路安全撤退至雾温岭穿过山口避开唐军追杀了.......
“太子可有消息传回?”
“暂时没有。”
可翁定紧蹙眉头、忧心忡忡。
按照时间、距离估算,太子两日前就应该抵达雾温岭,那么无论雾温岭是固守,亦或失陷,都应当有消息传回,可直至当下为止,太子却是音讯全无。
事不寻常,自然必有蹊跷。
诸葛地负手踱步,良久才坐下来,叹息一声:“我不该让太子前往雾温岭的。”
他的本意是让太子出城避开唐军主力,驻守雾温岭可进可退,那么即便陀罗补罗城失陷,全军覆没,也能保留下血脉在真蜡协助之下卷土重来。
却忘记使太子单独率军出城也等同于使其置身险地有倾覆之忧。
留在陀罗补罗城内,最不济紧要关头也可投降,保住太子一命,延续家族血脉......
可翁定见其已经彻底失了方寸,劝慰道:“汉人有句话,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?此番唐军主力尽出,不惜代价,可见不覆灭占城誓不罢休,国主多想无益。”
陀罗补罗城是肯定守不住的,若没有雾温岭这条退路,占城覆灭在即,国主也好、太子也罢,谁能独活?
诸葛地深吸一口气,摇头道:“纵使身临绝境,也万万不可?尾乞怜!”
他知道林邑上下并无与唐军死战之决心,甚至不少人都奢望着此刻他能够回心转意,低下头颅,率领全国上下向大唐乞降,然后效仿新罗、倭国之故事,举国上下内附于大唐,由烟之地蛮荒之民摇身一变成为“唐人”。
但他不能,也不敢。
唐军的企图其实已经很明显了,区区一个陀罗补罗城需要唐军水师集结数万精锐,调集无数粮辎重吗?
根本不配啊。
所以唐军的战略目的必然不止于陀罗补罗城,甚至不止于林邑全境,而是连整个真蜡都囊括其中。
更甚于将整个半岛纳入其版图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......
此等情况之下,大唐自然需要师出有名,而为了“匡扶扶南国之正朔”便是最好的借口,即便时至今日仍未有人见过所谓的“扶南国王子”,可这有什么关系?
左右不过是一个名义而已。
名义这东西其实无所谓真假,对错,谁的拳头大,谁的名义就能站住脚.......
既然大唐不打算在林邑搞一搞所谓的“民选”,就意味着林邑是在征服之列。
除去死战之外,他没有其他路走。
可翁定当然也知道这些,所以他欲言又止,只能颓然叹气。
门外有官员快步入内:“启禀国主,唐人又派来使者,欲与国主接洽和谈之事。”
诸葛地不置可否,对可伦翁定道:“此事便由爱卿出面负责吧,可以商谈一些待遇问题......等我率军出城之后,城池防御由爱卿全权负责,是战是降,皆由你决断。”
可伦翁定吓得脸色发白、战战兢兢,忙道:“国主明鉴,微臣绝无半分不臣之心啊!”
将城池防御交给他,又让他商谈待遇问题......不就等于点明了他会投降吗?
诸葛地摆摆手,颇有些意兴阑珊:“诶,爱卿何必如此?你我君臣一场,能善始却怕是不能善终,又怎忍心让你随我一同赴死呢?况且这陀罗补罗城上上下下二十万人口以及诸多文武官员,都需要你竭尽全力去帮他们维系性
命,否则唐军破城之后未必不会大开杀戒......此事因我而起,却不可因我而连累阖城国民。”
可伦翁定愕然,心里非但没有半分“得遇明主”之欣慰,反而汗毛倒竖,浑身冷汗。
赶紧跪伏于地,悲呼道:“微臣忠贞之心,可鉴日月啊!前朝暴虐,国主愤而拔剑、廓清寰宇,不惜自身荣辱而为林邑国民谋福祉,微臣感念陛下大义遂甘附骥尾,数年来兢兢业业以为臂助,这林邑国谁都能投降大唐,但微
臣却万万不能!”
当年就是他辅佐诸葛地暗杀范镇龙窃据林邑国主之位,国中上下谁人不知,谁人不晓?
如今大唐以维系扶南国正朔之名义开战,一旦林邑战败,诸葛地自然必死无疑,但他这个狗腿子又岂能幸免?
可现在国主居然对他升起猜疑......
诸葛地一脸唏嘘,上前伸出双手将可伦翁定扶起来,责怪道:“爱卿何必如此?我也只是不愿爱卿与我一并走上绝路,满腹才华全无施展之处而已。”
可伦翁定心中惊疑不定,问道:“当下该如何是好?"
诸葛地道:“爱卿以为呢?”
“两条路而已。"
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其一,等待太子之消息,若雾温岭尚在,可由此穿越山口退往真蜡,寻求庇护;若雾温岭失陷,则率领部队遁入深山,辗转游击,以待来势。”
诸葛地沉吟少顷,又问:“其二如何?”
“其二......
可伦翁定再度跪伏于地:“则微臣追随陛下于城内自裁,以全京师二十万百姓免遭战火荼毒。”
诸葛地:“......”
沉默良久,他才喟然一叹,悔不迭:“本欲试探大唐之底线,尽可能多争取一些利益与主动而已,何至于便走到今时今日这步田地?”
“国主明鉴,此非国主之错,而是大唐蓄谋已久,自从传出所谓“扶南国王子前往岘港恳请复国’之时,便已经彰显大唐之野心,他们或许对于海外孤岛、番邦之领土没兴趣,但是与大唐一衣带水之林邑却早已使其心生觊觎。
唐人看似仁义,实则野蛮,岂能容许林邑雄踞天南威胁安南、广州之安危?”
这一点倒是当真切合了房俊所制定的战略,林邑之于安南、岭南,真蜡之于云南,都是大唐需要严加防备的巨大威胁,与其长期耗费巨大资源保持防御,莫如主动出击,将整个中南半岛囊括于版图之内。
为林邑范氏王族报仇也好,维系扶南国正朔也罢,都不过是大唐出兵之借口而已。
即便没有这两件事,也不可能阻挡大唐用兵之脚步。
若是大唐无耻一些,随便寻一个“兵卒死于林邑军队之手”的借口而悍然出兵,林邑又能奈何?
这世间本没有什么道理。
大唐雄兵利刃,便是道理。
门外急促脚步声响起,一名官员飞奔入内,面色惶急,甚至有些结巴:“禀禀禀......禀报国主,太子有消息了!”
诸葛地霍然起身:“太子现在如何?”
建多达摩是否抵达雾温岭、是否固守,不仅攸关家族血脉,更攸关整个林邑之生死存亡。
那官员咽了口唾沫,垂下头去:“太子抵达雾温岭时,军寨已被唐军占领,太子不查误中唐人奸计引兵去攻,结果大败亏输、全军覆没,只十余个亲兵刚刚回来报讯,太子......被唐军斩杀,亡于阵中。”
诸葛地只觉一阵头晕目眩、眼前发黑,一头栽倒在地。
可伦翁定大惊失色,赶紧上前将其扶起,连声大叫:“快传御医!快传御医!”
王宫之内一片混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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